主旨演讲｜罗一民：张謇全力兴办现代教育的基本动因及当代启示

11月8日，由南通大学主办的全国首届张謇教育家精神学术论坛在通举行。江苏省政协原副主席、江苏省张謇研究会名誉会长、江苏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长罗一民应邀作主旨报告。

张謇是中国近代出类拔萃的教育家，他除了留下了至今仍被我们参考运用的宝贵教育思想理念外，他所兴办的现代教育事业实际成果，仍是中国近代教育发展史上令人难以忘其项背的丰碑。

概括起来说，张謇兴办现代教育的具体贡献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在南通构建了包括普通教育（基础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师范教育、职业教育、特殊教育、女子教育、社会教育乃至慈善教育在内的完整现代教育体系，创办各类学校近四百所，著名的美国教育家杜威将南通称之为“中国教育之源泉”。

二是在全国各地创办或参与（推动）创办了十几所大学（前身），如河海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华东大学、上海海事大学、大连海洋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农业大学、南京林业大学、扬州大学、江苏大学乃至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

三是创设了二十几个教育研究推广机构和团体（包括与黄炎培等人共同创建中华职教社等），并亲自担任中央教育会会长、江苏教育会会长、通州学务公所议长，通过研究宣传现代教育的思想理念和办学模式，有力推动了全国各地教育事业发展。

四是开展大众化的通俗教育，他在通州教育会中创设通俗教育社，以“改良乡俗，普及教育”为宗旨，在乡村开展各种各样的民众通俗教育，他还在基层创办流动图书馆——“巡回文库”、阅报社、妇女宣讲会、博物苑、更俗剧场等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教育平台。张謇不仅是中国现代正规教育的开创者，也是大众通俗教育的先行者。

张謇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卓越的教育成果，是因为他对教育的高度重视，他有时甚至于把教育的地位放在实业之前。他认为，“今求国之强，当先教育”，自己办实业的目的就是为了筹措教育经费。正因如此，他才将自己办实业赚的钱，几乎全用于办学兴教，甚至发出“家可毁，不可败师范”的誓言。

张謇为何如此重视、热心教育事业，并取得无与伦比的成效？追根溯源，可以看出他全力兴办现代教育的三大基本动因。

一、提高全民素质以强国

作为一个杰出的爱国主义者，张謇面对山河破碎、灾难深重的国家境况，他的终身追求，就是使中国强大起来，以抗拒列强的侵略和欺侮。也就是，通过强国奋斗报国，实现爱国者的初心。

但如何才能强国呢？张謇深刻认识到，国家是由民众组成的，民众的优劣最终决定了国家的强弱，只有全面提高公民素质（包括文化程度、认知水平、思想素养、道德水准等），才能从根本上使国繁荣富强，而提高全民素质的根本之途就是教育。他认为，中国积弱积贫的根源在于“民智未开”，教育是开启民智、传播公理的关键，只有通过教育才能让民众摆脱愚昧和自私，在提高知识文化水平的同时，树立正确的国家观念与公德意识。他精辟地指出，“非人民有知识，必不足以自强。知识之本基于教育。”因而“今求国之强，当先教育”。他认为，“世界今日之竞争”，说到底，是“学问竞争也”，只有教育，才能使国家在学问竞争中胜出。教育可以“开民智、明公理”，使人民既有学问，又有礼教（道德伦理），国家必不会衰败，即使衰败了，也会强盛起来。“有礼教有学问之国，其亡亦必能复兴”。因此，他强调，“图存救亡，舍教育无由。”正因如此，张謇主张“注重国家思想、实业知识、武备精神三者为教育之大纲”。由此可知，通过提高全民素质强国兴邦，是张謇兴办教育的根本目的，也是最大动力。

二、培养急需人才以兴业

在全面推进中国早期现代化的过程中，张謇深知，无论是国家发展还是南通自治，人才是各项事业的关键性支撑和根本性力量，当时强国兴邦最欠缺、最急需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适用人才。而人才的培养造就，只能依靠以教书育人为基本功能的教育。“立国由于人才，人才出于立学”。正因如此，张謇从为南通和国家培育迫切需要的人才出发，不遗余力，快速高效地创办了各种各样的学校，从而既解了当时人才需求的燃眉之急，又为长期的人才队伍积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为了培养南通纺织和农垦两大支柱产业的所需人才，张謇创办了纺织学校和农业学校。他亲任校长的南通纺织专门学校在全国开创性的设立了纺织工程专业，后来又增设了纺织、电工、机械等科目，培养了大量纺织业急需人才，该校被誉为中国纺织人才摇篮。南通甲种农业专科学校是张謇面向农垦事业发展需要而创办的一所正规学校，后升格为农科大学，设棉作、畜牧、农垦与农业经济四系，是现在扬州大学的前身。张謇为适应南通经济社会发展多方面适用人才需求，还创办了河海工程专门学校、商业学校、银行专修科、女工传习所、伶工学社等多所专业学校。本着教师是培养人才的人才、师范学校是“教育之母”和“兴学之本”的认知，张謇在1903年就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民办师范——通州师范学校，并接连创办了通州女子师范、盲哑师范、甲种师范讲习所、乙种小学讲习所等一系列师范学校，为各类学校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师资力量。

由此可见，为了推动中国早期现代化的各项事业，培养各种急需、适用的人才，是张謇全力兴办现代教育的最直接动因。

三、筑牢文明支柱以固本

张謇的社会理想，是建设一个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社会和谐、政治清明的“新新世界”，即能与世界文明发达国家比肩并立的“文明村落”。在这个“文明村落”的构建中，实业、教育、慈善是不可或缺的三大支柱。“自治之本，在实业、教育；而弥缝其不及者，唯赖慈善。”实业提供物质基础，教育优化人力资源，慈善保障社会公平，而在三者“迭相为用”互为支撑的过程中，实业与慈善均要靠人力资源提供基础性力量，因而教育是根本性支撑。“以为举事必先智，启民智必由教育；而教育非空言所能达，乃先实业；实业、教育既相资有成，乃及慈善，乃及公益。”

他认为，“教育者，一切政治、法律、实业、文学之母。”实际上也就是说，教育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催生者，教育不仅可以为两个文明建设培养所需人才，还可以从整体上提高国民素质，从而促进社会文明程度提升。他通过分析比较世界文明国家的发展历史，得出结论：“窃维东西各邦，其开化后于我国，而今以来，政举事理，且骎骎为文明之先导矣。撢考其故，实本于教育之普及，学校之勃兴。”

他特别赞赏日本和德国通过普及教育提升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从而使国家快速崛起和复兴。日本自明治维新后，“三四十年之间，有小国而跻身于强大矣，其根本在先致力于农工商，必农工商奋兴而后教育能普及，教育普及而后民知爱国。”德国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败，但因长期教育根基好，文明素养高，“而人民对于所受苦痛及战胜国之压迫，咸以分所应受，绝不闻有怨天尤人者，盖受俾氏（俾斯麦）良好教育之所赐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对教育和文明的认知，张謇才会以最大的热情和智慧，以最多的精力和财力去兴教助学。

四、张謇兴办教育的启示

张謇在一百多年前兴办现代教育的实践和思想，对于我们今天发展现代化教育，从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早日实现，依然有着宝贵的启示。

启示之一：教育现代化是全面现代化的基础

中国式现代化是全面的现代化，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各个方面，而教育既担负着为各方面现代化培养人才、增强科技动力的职能，又能促进整个国民的文化素质和文明程度的提升，因而教育现代化是重中之重，是各种现代化的基础和前提。张謇当年不遗余力大办现代教育，就是为了使中国早日实现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4年全国教育大会上指出，"建成教育强国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愿望，是实现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先导任务、坚实基础、战略支撑，必须朝着既定目标扎实前进"。让我们充分发挥教育现代化也就是教育强国建设所具有的强大思政引导力、人才竞争力、科技支撑力、民生保障力、社会协同力、国际影响力，为推进现代化强国建设和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最强动力和支撑。

启示之二：教育现代化必须与经济社会发展互动协同

一百多年前的张謇提出教育与实业"选相为用"与"互为表里"的观点，反映了他 对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关系的清醒认识。今天，我们必须注重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的互动协同。事实表明，只有教育现代化才能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也只有经济社会发展才能助推教育现代化。而且，只有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相互融合、相互依托、相互促进 ，才能使教育现代化与经济社会全面现代化相辅相成、齐头并进。

当下，我们一方面要通过经济社会发展加大对教育的投入和支持，一方面要提升教育对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能力和功效。我们要一体推进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人才培养，深化教育综合改革，以科技进步、国家战略需求为牵引，加强基础学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建设和拔尖人才培养。同时，要加强校企科研合作，让更多的科研成果极早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启示之三：教育现代化必须面向世界，争创一流

当我们梳理总结先贤们早年开创我国早期教育现代化的宏伟历程时，最为感佩的，就是他们超越同时代一般人的世界眼光和国际标准。他们不仅以广阔的国际视野，开放包容，兼收并蓄，而且始终瞄准世界一流的教育模式，积极学习借鉴，努力比照赶超。正因如此，他们才为中国的现代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今天，我们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教育体系，但与世界先进教育相比，在教育质量和水平上，还有许多差距。我们要清醒看到差距，努力缩小差距。世界一流的教育水准，始终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和衡量教育现代化的标准。这是教育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我们必须深刻认识到，只有一流的教育和人才，才能建成一流的世界强国，必须以一流的教育理念和办学方式，以及一流的师资队伍和科研水平，培养一流的强国人才。我们要在目前创建"双一流"高校等各项教育发展措施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教育对外开放和合作，加大学习和赶超国际先进教育的力度，早日建成中国特色、世界一流教育强国。